“给朕好好审,将韦兴的私邸给查上一番,看看他到底贪墨了多少银子!”朱见深厉声喝道,“哪怕是一文钱,朕也不能让他得舒坦。”一旁的覃昌和韦泰对视一眼。
二人交换过眼神,好似在说。
感情陛下这么做,是缺钱了。
……
……
北镇抚司审讯室。
韦兴被挂在刑架上一天,状态已非常不好,锦衣卫既未对他进行实质性的审讯,也未跟他透露任何内容,以至于到现在他都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。
“我要见陛下……”
这是韦兴最常喊的一句话。
因为连韦兴自己都知道,这是皇帝对他不满,才会将他下诏狱,若真是这样,那只能说明跟皇帝之间存在误会。
既然有误会,最好就是当面说清楚。
先不论他是对是错,只要能让他见到皇帝,总有辩解的空间,朱见深对他们这群宫里的老人一向都是很宽容的。
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,终于来人了。
却是韦泰带着朱骥,亲自来到了审讯室,一进来,韦泰就捂住鼻子。
朱骥劝解道:“韦公公,您恐怕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这里……由于处在地下,常年不见阳光,这里霉味很重,兼之参杂腐臭和血腥气,不习惯的人,恐怕连胆汁都会吐出来……要不,您先到外面等”
奄奄一息的韦兴听了,心里很不爽。
都是“韦公公”,凭啥你们对他就这么客气,而把我挂在这里一天一夜都没人理会
“不用了,咱家执掌东厂,如果连这种场合都不能适应,如何完成陛下嘱托”
说罢,韦泰松开捂鼻的手,稍微适应了一下刑房里的臭气,这才走到刑架前,跟刚刚睁开眼的韦兴对视。
韦兴怒视韦泰,喝道:“都是你们这群奸佞在陛
“呵呵呵……”
韦泰听到这儿,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这宛若夜枭发出的声音,让韦兴听了心里直发毛。
韦泰笑道:“我说韦兴啊,你是第一天当差,不知道这锦衣卫北司衙门是什么地方吧进来的人,你听说有谁能囫囵着出去你一定有疑虑,为啥要针对你。你把我当奸佞,那你自己呢”
“我……”
韦兴一时哑口无言。
韦泰再道:“陛下让我来问问,到底是谁在幕后指使。如今你府宅都给抄了,你总不会还认为是有人无端找你麻烦吧”
“什么!”
韦兴心痛之余,已感觉到事态重大,可问题是……
他怎么想都没想明白,自己最近到底干了什么,竟让皇帝如此生气。
万和寺重修
不好意思,我韦某人贪赃枉法的事干得太多了,许多陛下都知道,以前都没处分,今天就为了个万和寺的小工程就惩罚我
犯得着么
且御用监平时负责那么多项目,除非所有工程一起暴雷,恐怕才会惊动圣驾,但那又如何一切都有梁公公顶着!
陛下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一点经济上的小事情就大动干戈呢
韦泰摸了摸头,道:“可能是你命犯太岁吧。最近出门前你就没看看黄历”
“……”
韦兴无语。
看样子,韦泰不打算为他释疑。
韦兴瞬间明白过来。
如果对他说明了情由,那他就有方向招供,或许就不用挨那一顿毒打了,但要是什么都不透露,让他自己来猜……身上的伤就免不了了,回头韦泰还能上报说,他韦兴抵死不承认,最后的结果还是人家韦泰占据道德制高点。
“韦公公,韦大爷……您看在咱多年交情的份上,先给透个底吧。”
韦兴这会儿也慌了,赶紧求情,“不求别的,至少让我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何事……只要过了这一茬,厚礼必定送到您府上去。您不是总说,御用监应该接受司礼监调遣么以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。”
韦泰摇摇头道:“晚了。早干嘛去了”
韦兴道:“不晚,不晚,我又没做大恶,未曾冒犯圣颜,也不曾欺君,就算平时有点小过错,那也不至于……出不去吧等出去后,不就到了我报答您的时候”
“你这人,咋就油盐不进呢”
韦泰甩起了脸色,“你家都被抄了,你觉得自己还能出去就算侥幸不死,估计也得脱层皮,以后指不定流放到哪儿去呢,我指着你报答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谁吧”
“谁”
韦兴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,拼命回想,却没想起来自己开罪的到底是何人。
韦泰道:“是该给你点儿时间好好想想。朱都督,办事吧。”
说完,韦泰懒得再跟韦兴废话,直接转身往外面走,把上刑审问之事全都交给了朱骥。
……
……
韦泰先到外面等候,他坐在椅子上,翘着二郎腿,悠闲地喝着茶,偶尔听到里间传出一两声惨叫,心情无比舒畅。
他这边百无聊赖,索性闭上眼睛养神,蓦然感觉一阵“窸窸窣窣”的声响,随即阴风扑面,当即警觉地睁开眼,就见脸色惨白的陈贵如同鬼魅一般站在他面前,不由把韦泰吓了一大跳。
“陈公公你来此作甚”
韦泰站起来,怒视面前的不速之客,大声喝斥,“这是你能随便来的地方”
陈贵嗅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味,不由咽了口唾沫,畏畏缩缩地道:“乃陛下又去见太后老祖宗,老祖宗便让我到这里来瞅瞅情况,还说要是韦兴执迷不悟,让我劝劝他。好歹是同个衙门里当差,说话也方便一些。”
“哈哈。”
韦泰听了瞬间改换脸色,笑道,“原来是上差,您是来监督办事的吧请恕在下未能看出门道……您请坐。”
“是,是。”
陈贵在韦泰对面坐下来,举止非常拘谨,甚至韦泰给他斟茶的时候都有点儿手足无措。
韦泰指了指后院刑房方向,道:“别介意,这不正审着呢,咱先喝口茶,缓一缓,再去见案犯。”
陈贵一脸犹豫地问道:“审出什么来了”
“什么都没说。”
韦泰摇头道,“陈公公,看你这神色,怎有些不寻常这是怕牵连到您,还是说……兔死狐悲,感同身受啊”
“啊”
陈贵一听,吓得赶紧站起来,面前茶碗里的茶水都洒到了茶几面儿上,赶紧伸手去扶正。
韦泰道:“哎哟哟,看我这张嘴……恕罪啊,我这人就是不会说话,提督东厂后,面对的穷凶极恶之徒太多,连平常说话都带着几分恶毒,见谅见谅。”
“没……没有……”
陈贵尴尬一笑道,“韦公公您说得对,我跟韦兴同在御用监做事,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,他遭受刑罚,难免感同身受。”
韦泰笑道:“你担心什么这不恰好说明,你靠山找得好吗韦兴和梁芳,一早就投奔了万娘娘,可惜现在万娘娘不在,他们不就没靠山了”
说完用促狭的眼神望了陈贵一眼,好似在说,你那位靠山跟万娘娘同岁,是不是也快了当然这种话他绝对不会说出来。
陈贵道:“以后少不得要登门拜会,请您和覃公公指点一二。”
“怎能这么说”
韦泰道,“同殿为臣,咱应该互相指点才是。咦这会儿咋没声了估计差不多完事了,走,咱一起过去看看。”
“您请。”
“我带路,你跟着便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