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卢督师！”
二人互相见礼。
卢象升脸色凝重，道：“本督已收到消息，白莲教众主力，聚集于永州和辰州两地，大概是想借助地势之利与我军周旋。”
“我已命人调集广西、黔中两地土司、都司兵力，命他们于西南两个方向进攻，而我部则兵分两路，一路往永州、一路往辰州，再次形成合围之势，将白莲教众，一网打尽！”
“此番，便劳烦江大人了。”
“督师大人做主即可。”
江玄并未发表意见。
他对军事了解不多，没必要横插一手，影响卢象升的指挥权。
他来的目的，就是抵挡对方高手，带人保护军中将领，不被对方暗杀即可。
卢象升心中微松，点头道：“既如此，事不宜迟，我等直接出发吧。”
很快，卢象升开始部署。
调动附近卫所，一共十万大军，兵分两路，陆续朝着永州和辰州两地进发。
江玄也将人马一分为二，分散至两队大军之中，近身保护两军将领。
安剑清回京还未回来，徐龙青独领一队，跟随辰州人马。
至于江玄，自是随卢象升前往永州。
卢象升只查到白莲教众一分为二，分聚辰州和永州，并不知道白莲教主等核心教众位于何处。
但江玄早已查清。
他不论如何都是要前往永州的。
……
“教主！”
“明军动了，十万大军兵分两路，正在往永州和辰州方向而来！”
苦海镇，晓月楼。
一名坛主收到线报，立即前来禀报。
十万大军行动，目标显眼，白莲教自然不可能收不到消息。
“果然不出我所料。”
白莲教主低声呢喃，随即询问：“极乐峒的人可有消息”
坛主摇头：“没有，我们的探子，根本没发现他们的踪迹。”
白莲教主微微点头：“不必管他们，按照计划守城即可。”
“十万大军还兵分两路，卢象升应该是还想调集人手围攻我们，但现在黔中和广西两地的路线已经被我们切断，他们进不来的。”
“据险而守，我们占据优势，他跟我们耗不起多久。”
“是，教主！”
坛主拱手，随即迟疑一下，问道：“那万一卢象升集中兵力，先攻一处，怎么办”
白莲教主淡淡一笑：“你以为我为何要占据永州和辰州两地，而不是将兵力集合在一处”
坛主眼睛一亮，道：“教主是故意分散他们的兵力”
白莲教主点头，望着桌案上的舆图，道：“永州和辰州两地，都背靠山脉，两地连通，山道虽然艰险，但对我们而言，又何尝不是一条退路”
“不论他们先攻哪一方，如果守不住，这条山道就是我们的退路。”
“实在不行，还可以退入山中。”
“山中是我们苗人的地盘，各种毒虫瘴气弥漫，只要他们敢进来，必是死路一条。”
“加之这段时间我们掠夺的粮食，足以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。”
“我们能够耗得起，但明军耗不起。”
“若久攻不下，他们早晚都会退兵的。”
“到时候，便是我们积蓄力量，再次反攻的时机。”
白莲教主语气平静，却带着极强的自信。
他之所以退往永州和辰州，就是因为这两个地方的特殊地形。
身后就是他们苗人的部落聚集地。
山势险峻，不宜大军行走。
而且，山中环境恶劣，明军一旦进山，必是死路一条。
反观他们苗人，进入山中，反倒是如鱼得水，还可借助各种地势和毒瘴之利。
此外，他们从鲁豫突围南下，这段时间一路劫掠，已经储存了足够的粮食。
就算明军想将他们困死于山中，也是难以办到的。
这些就是他们最大的优势。
当然，若是能守的话，还是得守一下的。
好不容易占据的辰州和永州，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。
沉吟片刻。
白莲教主看向那名坛主，吩咐道：“去请东方教主，就说本座有事相商，请他今晚于晓月楼一叙。”
“是，教主！”
那坛主恭敬一礼，转身离去。
白莲教主想了想，也转身下楼，来到晓月楼后面一个隐蔽的院子里。
刚一进院子，一股浓浓的毒瘴就扑面而来。
普通人若是吸入，只怕立时就会毙命。
但白莲教主却好似习以为常，身上浮现一股淡淡的黑气，将毒瘴隔绝在外，径直走了进去。
走到院子深处。
只见宽敞的院子中央，摆满了一具具赤身裸体的尸体，身上涂满各种颜色的药液。
隐约间，还有一条条毒虫，在这些尸体身上爬来爬去，看去极为可怖。
而在尸体旁边，则站着一个苍老的人影，正在忙碌着什么。
赫然正是白莲教的大长老。
听见动静，大长老转头看来，连忙上前行礼：“教主。”
“不必多礼。”
白莲教主微微点头，看向那些赤裸的尸体，问道：“炼制的怎么样了”
大长老脸上露出喜色，道：“极乐峒送来那些毒物皆是上乘，进展很顺利。”
“这一批，最多再有一个月，便可投入使用。”
“很好。”
白莲教主点头，十分满意：“若有需要，尽管开口。”
说着，他顿了顿，眼底闪过一抹愤怒与杀意，随即又深吸口气，压下情绪，道：“二长老不在，接下来，只能依靠大长老了。”
闻言，大长老脸上也浮现一抹戾气，点头道：“教主放心，待我炼成这一批毒尸，一定亲赴战场，替二长老复仇！”
白莲教主微微摆手：“报仇的事儿交给本座，大长老好好负责毒尸的炼制即可。”
“是。”
……
转眼过去半个多月。
但明军却才刚刚进入衡州地界。
远远望去，数万大军行走在官道上，密密麻麻，宛如一条蜿蜒的长龙，蔓延出去十几里。
“驾！驾！”
就在此时，一匹快马自队伍后方赶来。
众人纷纷回头，只见是两名手持长剑的人，一个二十七八岁模样，一个十七八岁左右，但都身披飞鱼服，显然是锦衣卫的人。
士兵不敢阻拦，纷纷让路。
很快，两人来到队伍前方，找到江玄。
“都督！”
这两人，赫然是前往查赈灾银贪腐案的林平之和岳鸣珂。
江玄微微点头，问道：“都查清了”
林平之点头：“查到一些，但朝廷派北镇抚司接手了这件案子，我把情报都交给了北司的人，就赶过来了。”
“另外，安千户也已带人赶来。”
江玄颔首：“那就不必管了，归队吧。”
“是！”
两人行礼，放缓速度，进入了队伍当中。
“大人！”
就在这时，一名偏将策马而来，拱手说道：“督师大人请大人上前商议要务！”
江玄点头，也未多想，很快来到卢象升的旁边。
“江大人，广西和黔中那边的队伍出事儿了！”
卢象升脸色难看，将一封信笺递给江玄。
江玄接过一看，眉头微微皱起。
广西和黔中两省的兵力，遭到白莲教徒袭击，通往辰州和永州的路线被截断。
许多士兵，身中剧毒。
“应该是极乐峒的人！”
江玄将信笺递还给卢象升。
“极乐峒”卢象升脸上露出疑惑之色。
江玄点头：“是苗疆的一个江湖门派，擅长各种毒功，使用各种毒物，十分厉害。”
“白莲教此举，应该是想截断广西和黔中两省兵力的路线。”
卢象升脸色有些难看，道：“黔中和广西两省兵力若是无法从辰州和永州后面进入两地，那就只能绕路与我军汇合，如此那还不如直接调动湖广兵力集中攻打，本督又何必多此一举从黔广两省调兵！”
江玄点头：“他们正是看出了督师的计划，才会提前阻断黔广两省的进军路线。”
“辰州和永州，本就背靠黔广山脉，是苗人聚集地。”
“论路线熟悉，无人可与他们相比。”
卢象升眼里闪过一抹戾气，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那本督就集合兵力，分而破之，将他们逼入山中，困死他们！”
“本督就不信，他们数万人能在山里一直待下去！”
江玄摇头，不太看好此计：“白莲教从河南突破督师围困，一路南下，一路逃一路劫掠，除了一些较大的府城，其他大部分村镇都遭到劫掠，抢夺了大量物资，肯定就是为了这一战做准备。”
“他们现在，大概率是不会缺少物资。”
“一旦逼他们进山，万一他们一年半载都不出来，督师又该如何”
“他们拖得起，督师却拖不起。”
闻言，卢象升也沉默下来。
他自然明白江玄的意思。
目前白莲教有足够的粮草，不缺生存物资。
一旦进了山，他们也只能以围困为主。
山里毕竟环境复杂恶劣，而且又是苗人的地盘，在山中与其交战，对他们不利。
可时间若拖得太久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，每日都是一个天文数字。
朝廷绝不会容许他一直拖下去。
如今看来，这白莲教逃至永州和辰州，只怕多半就是打着据险而守的想法。
“那不知江大人可有何办法破此困局”
卢象升看向江玄。
江玄摇头道：“暂时也没有其他办法，先往永州看看情况再说吧。”
“若实在不行，我带人潜入进去看看，能否从内部破局。”
两军交战，若外部久攻不下，那就只能从敌军内部想想办法了。
江玄虽不懂军事，但这个简单的道理，他还是明白的。
卢象升沉吟片刻，同意江玄的建议。
江玄则回到原来的位置。
想到刚刚看到的消息，他目光微闪，唤来林平之，在其耳边耳语一阵。
林平之听完，脸色严肃了几分，点了点头后，立即策马离去。
……
三日后。
大军抵达衡州城，于衡州府卫所的军营扎营，埋锅造饭。
在国内打仗，就是有这个好处。
不论走到哪里，都有本地的卫所可以安置，不必露宿野外。
湖广的兵力，卢象升暂时还未调动。
按他的话来说，这些本地卫所，战斗力太差，调入营中反而影响整体战力。
当然，事实也是如此。
一个月前，白莲教逃入湖广时，卢象升也曾调动湖广兵力阻击。
但事实就是没有哪个卫所能拦下白莲教，反而自身伤亡惨重，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莲教的人逃至辰州和永州两地。
这些年来，卫所实行屯田制，士兵缺乏训练，加上内部腐败，贪污、吃空饷等行为屡见不鲜，战斗力早已不复从前。
卢象升最开始前往鲁豫剿贼时，也是训练磨合了许久，才将麾下这十万大军稍微训出点样子，打的白莲教节节败退。
如今时间有限，他哪里还有心思去训练湖广卫所的兵力。
入夜。
江玄回到自己的营帐，继续修炼。
此刻他练的武功比较杂，内功、外功、身法，都有在练。
但主要还是以内功为主。
毕竟，境界上去了，修炼其他武功的速度也会更快。
孰轻孰重，江玄还是分得清的。
……
不知不觉到了深夜。
整个营地静悄悄的。
就连负责值守的士兵，都杵着兵器，站在原地昏昏欲睡。
寅正初刻，这时人体器官陷入休眠状态，也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。
天上无星无月，大地一片沉寂，秋风吹着枯树，宛如鬼魅在迎风起舞。
呜呜～
夜色中，突然出现一阵奇异的吹笛声，随着夜风隐隐传来。
伴随而来的，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阵细微的窸窣声，如同虫豸爬过地面。
“啊！”
突然，一个士兵惊叫一声醒来，顿时瞪大眼睛，宛如看见什么鬼魅一般，踉跄倒地，惊恐尖叫：“蛇！有蛇……呃！”
话音未落，突然脸色发黑，嘴唇发紫，整个人直接倒了下去，嘴里有白沫吐出。
只见其脖子位置，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细小的牙洞。
一条细小的黑色毒蛇，从其身上爬出。
周围值守的士兵陆续惊醒，顿时也大惊失色。
只见整个营地四周，忽然出现了蠕蠕而动的黑影，有大有小，有长有短，黑暗中也看不清究竟是什么，只闻到阵阵腥气扑面而来。
“蛇！是蛇！”
“还有蜈蚣！”
“这是什么虫子！”
“该死的，哪里来的毒物……”
阵阵惊叫声中，无数士兵纷纷被惊醒，同时伴随着阵阵倒地的声响。
不少值守的士兵都被毒物咬中，倒地不起。
唰～
营帐中，江玄猛地睁眼，瞬间掠出营帐。
夜视之下，当看到远处那密密麻麻的毒物，也不由变了脸色。
“该死，果然来了！”
极乐峒，五毒童子！
看到这般场面，他想都不用想，就能看出是谁的手笔。
千防万防，没想到还是防不住这些毒物……
这时，远处突有打斗声传来，显然是遇到了敌人。
“怎么回事儿！”
卢象升披着外衣走出，当看到夜色中那些蠕动的黑影，顿时也不禁感到头皮发麻：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
“回去！”
江玄出现在他身前，面色凝重：“是极乐峒的人来了！”
“极乐峒！”
卢象升变色，顿时也想到了黔中和广西两地兵力受阻，大量士兵中毒一事。
这便是这个‘极乐峒’的手段！
“保护好督师！”
江玄吩咐周围的锦衣卫守住卢象升，随后立即飞身而起，屹立帐篷之上，大声喝道：“镇定，所有人朝中间靠拢，不要乱！”
在真气加持之下，声音传遍整个营地。
众人闻言，稍微镇定了几分，纷纷往中间靠拢，以火把、刀枪之类的器具清理这些毒物。
但依旧有大量毒虫朝着中间逼近，仿佛是受到某种牵引，不断朝着营地中心爬来。
是那笛声！
江玄凝神，仔细倾听笛声来源。
但这股笛声似乎也有内力加持，仔细听去，仿佛四面八方都是，根本无法辨别方向。
江玄眉头紧皱。
好强的功力！
而且，功力如此深厚，竟然还驱使毒物攻击，本人却不现身。
整个江湖，能有这般做派的，也就只有苗疆极乐峒的峒主，五毒童子了！
江玄确定了心中的猜想。
但五毒童子不现身，他暂时也不知该如何解决眼下的处境……
“师父！”
就在这时，远处传来林平之焦急的声音。
江玄身形一动，瞬间冲了过去。
近了，只见营地的水井旁边，林平之、岳鸣珂几人，正在与几个绿绿的人影激战在一起。
这几个绿绿的人影，个个浓眉大眼，身强力壮，却艳妆涂抹，作童子打扮，看去十分怪异。
显然是五毒童子麾下！
江玄看向周围，目光冰冷，喝道：“五毒童子，本督知道你来了，你再不出来，本督就先杀了你这几个恶心的童子！”
唰～
话音落下，江玄身形一动，一把就抓住一个绿衣童子，真气涌动，瞬间就将其禁锢，动弹不得。
“峒主救我！”
感受到江玄身上的冰冷杀机，绿衣童子尖声求救，心中焦急不已。
他们本是奉峒主之命，打算趁乱来明军的食物和水井之中投毒的，却没想到明军早有防备，这几个锦衣卫一直守在这里，他们刚到井边就被截住。
如今又被江玄扼住，连跑都跑不了，于是只能大声呼救。
绿衣童子求救的声音刚落，周围的笛声突然停了下来，营地周围的毒物，仿佛也失去了目标一般，开始四处游动。
江玄心头微松，继续喝道：“五毒童子，你再不出来，本督就先弄死他们！”
略微沉寂后。
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夜风中传来：“你敢伤我孩儿一人，我就灭了你们整个军营！”
江玄耳朵一动，瞬间看向某个黑暗之处。
嘭！
绿衣童子直接被他捏爆，接着身形一闪，化作一道流光朝黑暗中飞掠而去。
“该死！”
黑暗中，一个身材矮小如侏儒般的人影脸色骤变。
他没想到，江玄开口就是为了引他暴露位置。
可他的声音同样也有真气加持，混乱中根本无法分辨，但尽管如此，也还是被发觉了。
好敏锐的洞察力！
感受到前方席卷而来的恐怖气势，五毒童子想也不想，立即腾空而起，转身就跑。
他的武功虽也不弱，但相对正面交手，他更喜欢用毒杀人。
能够杀人于无形，绝不会正面对抗。
“想走！”
江玄目光冰冷，真气运转到极致，立刻加快速度，宛如流星般划破夜空追了上去。
来都来了，还能让你逃走
那本督这锦衣卫指挥使也不用当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