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可知彼处一年四季吹什么风?海浪是怎么流的?」邵勋问道。
邵璋无言以对。
「夏秋多南风,冬春多北风。」邵勋说道:「故慕容氏使者多北风大起之时南下,第二年东南风劲吹时北归。」
洋流方向他没说,因为他也不确定,记不太清了。
没有风,就只能顺着洋流方向前进。
渤海洋流的速度不知道有没有一节,逆时针、顺时针还是近岸洋流方向多变他也不清楚。所以最好还是靠风帆为动力,只能入夏后渡海。
当然,船只还有一种动力,那就是桨。
桨帆船这玩意流行过很长一段时间,即没法利用风帆的时候靠划桨前进,多适用于内河或相对风平浪静的海域。
欧洲的地中海就是典型,一直到三十年战争时期(明朝时期),桨帆船仍然不鲜见,但只能在地中海晃晃,且比起一般的盖伦船、笛形船吃水浅,安全性较低。
渤海风浪如何?目前都是猜,而且不同时节、不同天气下,海况肯定不一样,甚至天差地别,这些都是要提前考察的。
「过了明年正月一一」邵勋轻抚儿子脊背,道:「你就出任青州察访使,替为父挑几个适合建海浦的地方。」
「是。」邵璋下意识应了,随即又看了看满院子的羊,欲言又止。
「交给别人吧。」邵勋笑道:「这些时日多陪陪妻儿,每旬入宫见一下你娘亲。」
「是。」邵璋应道。
王妃刘氏上个月为他诞下一子,小刘夫人也有身孕,差不多就是明年正月、
二月临盆,那个时候他差不多就要上路了。
放弃了一些不合实际的想法后,他的进取心没那么强了。
父亲交给他的活他仍会干好,甚至尽心尽力,但有点懒得主动表现了。
看新少监什么时候来吧,把事情与人家交割清楚,这摊子事不管了。
联想到最近一年每天给牛羊马建族谱,盯着人家交配,就觉得离谱,终于解脱了一一在别人眼里羊什么的都长得一样,但邵璋现在是真认识一些羊了,甚至知道部分羊是谁的孩子,都不用翻看其屁股上的烙印。
不过,他很快联想到一事,遂道:「阿爷,河州来人提起一事,西域有一种吉贝,织出来的布比南中吉贝布更好——”」
邵勋哦了一声,那应该是非洲树棉,也叫草棉、非洲棉。
史书上说很早就传入中国了,但这个「中国」是站在后世的角度上说的,对此时而言可不是。事实上此时只传播到了新疆,唐末在敦煌有种植,北宋时开始传入中原,北宋后期小范围普及,南宋、元朝时大范围种植,但那会又不止非洲棉了,还有原产于印度的亚洲棉,两个谁种得多、谁种得少他也不清楚。
此时听到儿子提起棉花,他沉吟不决,没有直接给出引进的回复。
「若有人送来,在少府种着玩吧,先别急着散出去。罢了,此事也不归你管。」邵勋说道:「为父还是看重羊毛。交割印信之时,诸般事体仔细点。」
「是。」
邵勋很快来到了旁边的一座院落内,机之声札札,一千罪妇们正在纺织羊毛。
应氏站在一张案几上,吃力地将一捆毛线从房梁上拽下,不料脚下不稳,向后歪倒。
惊呼之中,被邵勋一把抱在怀中。
应氏羞不自抑,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邵勋则满脸惊异,这屁股蛋好圆。
见过大的,见过翘的,但从手感来说,如此浑圆的真是少见,像球一样。
天赋异禀,天赋异禀啊!
他将应氏轻轻放下,然后背着双手,认真看起了这个少府名下的毛纺工坊。
「羊毛如何去脂?」他问道。
「原本用草木灰和一些药材,上次父亲提起后,就遣人去单于府询问,从那边买了一些回来。」邵璋上前回道。
「哪买的?」
「代国。」
「代国何处?」
「广宁以北草原,便是当年拓跋力微放牧之地,早年拓跋鲜卑东部大人辖区。」
邵勋点了点头。
就是天然纯碱。
草原那个环境,水体更替不畅,降雨少,很容易形成盐湖,产各种盐,自然有纯碱了。
少府采买的应该就是后世的「口碱」,「口」即张家口之意,但产地并非在张家口,那只是一个集散市场,而是在更北边的草原上,那里星罗棋布着不少碱湖,千百年来无人问津,只有牧民及边塞的一些人用用,谓之「土碱」。
很好!又给草原牧人多了一条生财之道,
为了帮他们扭转贸易逆差,邵勋真是操碎了心,最坑的是效果可能还不咋地。
将来若印度棉传播到中国,在南方广泛种植,怕是要生生抢下呢绒(毛布)
的大部分市场,更别说这会的羊毛实在差劲,邵勋摸着都觉得扎手。
毛纤维也短。
如果他的哪个女人穿一条羊毛裤,估计摸一会就起球了——·
临走之前,邵勋又瞟了眼工坊。
石氏正凑到应氏身边,低声说着什么。
邵勋暗暗点头,这是个好地方啊,解锁新的场景地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