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1章截杀
夜半的铜柝声裹着碎雪砸向长安城。
莽通用剑鞘拨开公主府后檐的冰棱。
这个曾与郭解在睢阳城头共饮马尿的游侠,盯着门上新漆的朱雀纹,喉结剧烈滚动。
十年前劫法场的青铜斧,此刻正在他脊背上烙出灼痛。
虫皇柔的葛布帕子忽然拂过后颈,裹着粗麻裘的郎官眼角沾着灶灰,环首刀柄的铜铃却发出暗号般的闷响:“莽兄的剑穗该换了。”
莽通沉默如铁,剑柄缠着的旧麻布簌簌掉落冰渣,那是郭解当年为他裹伤时撕下的中衣下摆。
地室里的松明火把投下摇晃的影子。
安国少季蹲坐在草席上,用青铜削刀刻着木牍:“小郎君这剑穗倒是齐整,莫不是郭君用斩过窦氏走狗的刀给你裁的”
十六岁的弟子苏嘉握剑的手背青筋凸起,葛布冠下的眉眼凝着寒霜:“今日的事,是商议农社社祭。”
漆案忽地一震,颜异扶住险些倾覆的陶砚。
这个以“行不履阈”闻名的君子,中衣领口系得比《九章律》更严整。
当地图上象征颜氏田庄的墨圈被血水晕开时,他发髻中的木簪突然迸裂。
“诸君且看。”卫广举起榆木符节,十二枚桃木人偶在麻布上排成星宿:“上月太仓失踪的二百石粟米,运粮车的辙印与窦氏别院的牛车完全吻合。”
他指尖抚过木偶背面的刻痕,“窦氏家奴在陈留有三百顷私田,用的却是少府监的包铁木轮。”
屏风后传来铁剑与陶罐的碰撞声。
郭解褐色深衣的下摆扫过火把,在地图上投下颀长的影子。“陈留的私田不过皮毛,”
他抛出一枚带血的钱币,“窦婴门客在河东私铸的三铢钱,上月已流入关中各郡。”
莽通瞳孔骤缩。
他们劫夺私盐贩子时,郭解也曾用这种手法弹出钱币。
安国少季突然嗤笑,削刀尖挑开地图夹层:“郭君不如直说要斗窦氏.”
他故意露出腰间磨光的屠刀,“我们这些市井腌臜货,就爱看贵人狗咬狗。”
虫皇柔的环首刀倏地架上他咽喉:“安国郎官慎言,廷尉府的‘大谁卒’最爱嚼碎多舌之徒。”
刀锋过处,半片破旧的葛布飘落,露出安国少季后颈的黥印。
那是他永远洗不净的烙印。
“恶虎的利齿不在山林。”
郭解蘸着牲血划过地图,长安城在麻布上洇开血痕。
卫广举起榆木符节:“河东郡被私钱换走的官盐,蚀空的不止是太仓的库房。明日社祭供奉的五十石粟种,须用窦氏私田的包铁轮车运送。”
他说这话时,目光却瞥向未央宫方向。
那里暗绘着窦太后长乐宫的方位。
颜异突然剧烈咳嗽,中衣溅上墨点。
这个以《论语》立身的君子,此刻用染血的手指在地图上勾画阡陌:“农社当效仿里正建制,设田畯、仓人、廪人.”
虫皇柔的刀尖突然刺穿他面前的木牍:“颜君不如先教教某,怎么用《田律》丈量窦氏的私田”
刀刃翻转间,半枚私铸钱从刀柄暗槽滑落。
那是他昨夜从窦氏门客处夺来的证物。
莽通的剑鞘重重砸在地上。
游侠浑浊的眼底倒映着十年前的雨夜。
郭解背着他杀出睢阳城时,后腰那道被狱卒长矛捅穿的伤口,此刻在褐色深衣下隐隐渗血。
“三柄铡刀悬在诸君颈上。”郭解袖中滑出五枚桃木符,“一曰窦氏私铸坏市,二曰豪强侵吞公田,三曰.”
他掀开地图下层,未央宫北阙的暗道图正对着太子宫方位。
安国少季突然哼起市井俚曲,削刀在木符上刻出斗狗的图案:“郭君这农社听着无趣,不如叫猎犬社.”
话音未落,莽通的剑尖已挑飞他的革带。
游侠沉默十年的话匣终于崩裂:“慎言。”
铜柝声穿透地室时,颜异正在用断簪蘸血书写《田律》。
这个恪守周礼的太学生忽然吟诵起《七月》,当念到“纳于凌阴”时,中衣上的墨迹竟与血渍融成田亩的阡陌。
苏嘉郑重道:“若有一日师父背誓.”剑柄麻绳穗簌簌抖动,“弟子当效豫让漆身吞炭之志。”
“明日社祭的柏树会见证誓言。”
郭解将桃木符按在窦氏私田方位。
卫广的榆木符节正在擦拭,安国少季在案底刻完最后一刀,而虫皇柔的铜铃震落钱币上的血痂。
当莽通割掌将血涂在桃木符上时,游侠的手掌按在郭解肩头,仿佛十年前共闯睢阳狱时的模样。
晨雾漫入地室之际,社土前的柏树无风自动。
郭解凝视着弟子远去的背影,后腰旧疤突然崩裂,那是去年杀豪强留下的箭伤,此刻正将褐色深衣染成暗赭。
地室角落,安国少季刻下的斗狗图在晨光中泛着幽光,宛如窦氏私田里倒伏的禾穗。
社祭的黍米香混着新翻的泥土气飘进地室时,郭解正用麻布擦拭两口环首刀。
刀身上的云纹在松明火把下忽明忽暗,映出武库令卫广绷紧的弓弦。
十石硬弓的牛筋弦已换成柘木丝,拉满时几无声响。
“窦氏在陈留的私田,用的是少府监特制的铁犁。“卫广将榆木符节按在陶制地图上,符节尾端刻着武库的鱼鳞纹,“昨夜运进武库的三百具旧弩,改成了犁头。“
莽通的铁椎突然砸向陶罐,粟米酒溅上颜异的二尺剑。
这个颜回十世孙的佩剑从不离身,剑鞘上的漆却斑驳如老农的锄柄。
“改弩为犁,形同欺君。“颜异用葛布擦拭剑身,中衣领口的系绳纹丝未乱。
地室暗门忽地一响,虫皇柔拎着两条腌狗腿晃进来。
曲成侯家的公子裹着市井贩夫的粗麻衣,发间却别着玳瑁梳。“东市狱卒说,窦家三管事昨夜买了二十副马鞍。“
他抛给安国少季半块黍饼,“你相好的寡妇在窦氏别院浆洗衣物时,瞧见地窖有铁器。“
安国少季就着粟米酒吞下黍饼,腰间的鹿皮囊叮咚作响。
里头装着各府侍女的香囊。“那寡妇说窦氏的马蹄铁比官制宽半指,跑起来.”
他忽然被苏嘉的骑戟抵住咽喉,戟尖还沾着马厩的草料。
“说正事。“苏嘉的皮甲下露出少年人单薄的锁骨,骑戟却稳如老卒。
郭解的环首刀突然劈开陶罐,粟米酒在地图上洇出关中轮廓,“明日社祭,十二辆运耒耜的牛车会出武库。“刀尖点在陈留位置,“犁头换成弩臂,只要半炷香。“
莽通从怀中掏出榆木筹,上头刻着田亩数。“窦氏私田的界石埋在三尺深处,用夯土裹着。“铁椎在地上画出沟壑图形,“挖界石换弩机,比斩首快。“
“不可!“颜异的二尺剑突然横在图纸上,“擅动田界依《田律》当黥为城旦!“
虫皇柔的剑鞘轻轻压住颜异手腕:“颜君可知,窦氏私田的界石下埋着什么“
玳瑁梳划过地图,“去年渭南饥荒饿死的孩童,三十七具。“
地室忽然死寂。
卫广的弓弦发出蜂鸣般的颤音,安国少季的鹿皮囊不再作响,苏嘉的骑戟尖凝着一滴将落未落的酒液。
郭解的第二把环首刀缓缓出鞘,刀身映出颜异颤动的瞳孔。
“明日辰时三刻,社稷坛东侧柏树下。“双刀入鞘的闷响截断所有争议,“运耒耜的牛车卯时出武库,巳时前必须折返。“
寅时的露水还凝在柏树叶上,十二辆牛车已碾过长安东郊的田垄。
郭解将两口环首刀裹在葛布中,刀柄缠着春祭用的五色丝。
辕木上的麻绳深深勒进他肩头。
这老农的扮相是虫皇柔亲手所化,粗麻衣襟里却藏着太子门大夫的铜印。
“窦氏的马队卯时三刻出陈留门。“卫广压低斗笠,十石弓的柘木弓臂藏在耒耢捆里,弓弦混在麻绳中泛着青白。
他脚上的草鞋沾着武库地砖特有的红泥,靴底却用黍米浆糊了层黄泥。
莽通的铁椎敲碎最后一块界石时,晨光正爬上社稷坛的瘗土堆。
这个游侠的粗布短打沾满草屑,铁椎的木柄却用桐油浸得发亮。“三十七具。“
他掀开夯土下的草席,露出排列如军阵的小棺。
棺中弩机泛着冷光,弩臂上烙着少府监的鱼鳞纹。
虫皇柔的剑鞘突然抵住莽通后腰。
曲成侯家的公子裹着贩夫的粗麻衣,发间玳瑁梳却映着寒光:“东南三百步,窦氏的马奴在清点祭牲。“
他的二尺剑贴着棺木滑入土中,剑穗上的玉坠塞进夯土缝隙,“苏嘉的骑戟藏在祭坛西侧的柴垛里。“
社鼓初响时,安国少季拎着腌梅陶罐晃进田垄。
这个轻佻郎官的鹿皮囊叮咚作响,里头装着各府侍女的香囊。“窦氏三管事的革靴,“
他踢开一坨马粪,“用的是南越的鳄鱼皮。“
鹿皮囊倒出半块符节,与卫广腰间榆木符的缺口严丝合扣。
颜异的二尺剑突然刺入土地。
这个颜回十世孙的葛布深衣溅满泥点,剑柄缠着的麻绳却一丝不乱:“《厩苑律》有载,私蓄马匹过十者.”
话音未落,东南方突然传来马嘶。
五匹青骢马踏碎晨雾,鞍上人皆着窦氏门客的赤缘深衣。
“祭牲血!“郭解低喝一声,双刀割开拉车的黄牛脖颈。
热血喷溅在棺木上,掩盖了弩机的铁腥气。
卫广的弓弦瞬间绷紧,柘木丝在晨风里发出蜂鸣。
莽通的铁椎砸向第二头祭牲,牛颅碎裂的闷响惊起飞鸟。
窦氏马奴的革靴陷入血泥时,苏嘉的骑戟已挑飞其皮弁。
少年郎官单薄的肩膀绷紧皮甲,戟尖的倒钩挂着半片染血的葛布。
“往沣水方向!“虫皇柔的剑鞘拍在马臀,青骢马吃痛奔向河岸。
安国少季的鹿皮囊甩出熟石灰,迷了追兵的眼。
郭解的双刀交叉架住最后一名马奴的咽喉,刀背云纹映出对方黥面的“私“字。
卫广的弓弦绞上其脖颈,牛筋陷进皮肉:“说!窦婴的私铁走哪条驿道“
“霸陵.霸陵驿.”马奴的牙缝渗出血沫,“每月朔日,车底暗格”
莽通的铁椎突然砸碎其膝盖,骨裂声混在社鼓里无人察觉。
颜异的二尺剑挑开马奴衣襟,露出左肩“兵“字黥印。
这是私蓄部曲的铁证。
东市狱的方向飘来炊烟,安国少季哼着俚曲将麻绳套上俘虏脖颈,绳结却是廷尉府惯用的“鬼扣“。
社祭的瘗土被重新掩埋时,三十七具小棺已换成装满旧弩的陶瓮。
郭解将染血的五色丝抛入火堆,双刀入鞘的闷响淹没在祝祷声中。
虫皇柔的玳瑁梳划过祭坛边缘,在青石上刻下三道浅痕。
当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在社稷坛上,十二辆牛车已折返武库。
辕木的压痕深了半寸,车辙里混着血泥与铁屑。
东市旗亭的日晷指向巳时,狱卒的铜烙铁按上死士胸膛的刹那,霸陵驿道的槐树正落下今春第一片新叶。
铜雀灯台上的蜜蜡融成血珠状时,陈阿娇的玉指正抚过犀角梳齿。
铜鉴里映出的椒房殿檐角兽首在烛火中扭曲变形,仿佛在嘲笑她空悬一年的皇后金印。
窗棂外传来蝉鸣,却压不住董偃衣摆铁屑摩擦青玉簟的窸窣声。
这馆陶公主的男宠正跪在七重冰蚕纱后,玄色深衣的合欢纹腰封下藏着霸陵私坊的铜钥。
“本宫这张脸,比那骑奴出身的卫氏如何“陈阿娇突然折断三根梳齿,断裂声惊得檐下铜铃乱颤。
董偃膝行半步,羊脂玉冠下的眉眼在烛火中泛着妖异的柔光:“娘娘是日月经天,那卫氏不过是腐草萤光。“
他袖中滑出一卷帛画,卫子夫隆起的小腹在素绢上刺目如瘤,“三日后这贱婢要回平阳祭祖,臣在霸陵驿道备了三百游侠儿.”
铜鉴寒光乍现,陈阿娇的二尺剑已抵住董偃咽喉。
剑锋割破的衣领下露出私铸坊死囚的黥印,那是几年前她亲自下令烙上的。
当时这娈童还是馆陶公主府的马奴。
“你当建章监卫青是死人“
剑刃压出血线,血珠顺着帛画中卫子夫的面颊滑落,在卫氏隆起的腹部凝成血痂。
董偃的舌尖舔过剑锋,血腥气混着他衣襟的沉香味:“游侠儿用淮南铁铸的环首刀,弩机刻着梁王工官印。“
他从怀中掏出半枚错金虎符,符身上还沾着长门园地砖的朱砂,“卫青此刻正在云中郡查马政,待他得讯”
赤舄突然碾上他指尖,陈阿娇的护甲掐入他肩头:“本宫要那孽种化作血水!“
暗室铁炉的余温透过青玉簟渗上来,董偃袖中铁蒺藜的尖刺扎破掌心。
他仰头望着皇后鬓间摇摇欲坠的九尾凤钗。
那是孝景皇帝亲赐的及笄礼,钗尾镶嵌的东珠已蒙尘多年。
“臣备了狼毒与铁刺藜,“他的唇贴上皇后赤舄的茱萸纹,“车驾倾覆时,游侠儿会扮作流民”
话音被突然闯入的老宦打断,冰蚕纱外传来馆陶公主的脚步声。
陈阿娇反手将虎符塞入董偃衣襟,剑柄重重磕在他锁骨:“滚去霸陵把弩机淬火!“
铜鉴映出她扭曲的面容,额间钿的朱砂晕染如血。
董偃倒退着爬出内室时,听见身后传来玉器碎裂的脆响。
那是卫子夫去年献给太后的和田玉枕。
暮色染红长门园鱼池时,董偃的鹿皮靴已踩在霸陵私坊的铁渣上。
二十具新铸的臂张弩在暗室泛着青灰,弩机望山处刻意做旧的梁国徽记在火光中若隐若现。
他解下腰间错金带钩扔给独眼铁匠:“箭镞掺三成铅,要见血封喉。“
铁匠的铜钳夹起带钩对着火光端详,钩身上的长乐未央纹在烟尘中模糊不清。
“三百游侠儿要价再加两车蜀锦。“铁匠的独眼瞥向门外运铁料的牛车,车辙深得反常。
董偃抓起把铁蒺藜按进对方掌心:“给你三车锦,再加二十个会口技的。“
尖刺扎破的鲜血滴在淬火池里,嘶响中腾起的白雾裹住他阴柔的笑,“卫氏的玉辂经过鹰嘴峡时,我要听见狼嚎。“
更鼓传来三响,私坊暗门突开。
馆陶公主的老婢端着漆盘进来,盘中犀角杯盛着猩红的葡萄酒。
“公主问,那批南阳铁”老婢的嗓音像生锈的刀刮过铁砧。
董偃将染血的铁蒺藜抛进火炉,窜起的火苗映亮他锁骨下的黥印:“全熔了铸成农具,明日送进长门园赏用。“
铜柝声撞碎夜色时,董偃袖中的半枚虎符已沾满铁灰。
他站在私坊高处望着运铁料的牛车消失在驿道尽头,车底暗格里的淮南铁在月光下泛着幽光。
远处长门园的灯火明明灭灭,恍如陈阿娇昨夜癫狂的眼神。
更深的夜色里,安国少季的鹿皮囊正叮咚作响地晃进永巷,那轻佻郎官指尖挑着永巷宫女的禁步玉坠,坠子上馆陶公主府的徽记在宫灯下忽隐忽现。
暮色将宫墙染成褚红时,安国少季的鹿皮囊里塞满蜜渍桃脯,沿着永巷斑驳的墙根蛇行。
这个轻佻郎官的葛布深衣沾着酒渍,腰间却暗悬廷尉府的铜符。
昨夜从醉酒狱卒处顺来的。
拐角处飘来熟悉的沉香味,永巷宫女春娥的禁步玉坠在暮光中轻晃,坠子上的馆陶公主府徽记刺得他瞳孔微缩。
“好姐姐,这玉坠子成色旧了。“安国少季指尖挑起春娥的禁步绦带,蜜渍桃脯顺势滑入对方袖囊,“明日我捎块蓝田玉来”
他的声音突然凝住,玉坠背面沾着星点黑褐。
是淬火铁渣混着干涸的血渍。
春娥慌忙扯回禁步,漆盒里的铁锄模型哐当落地。
那是董偃今晨赏赐的“农具“,三寸长的微型锄头上刻着少府监鱼鳞纹。
“董公子说.说这些要送长门园栽牡丹.”她的嗓音发颤,袖口露出半截染血的帛布。
正是三日前董偃呈给陈阿娇的卫子夫画像残片。
暮鼓声穿透永巷,惊起檐下栖鸦。
安国少季的鹿皮囊突然撕裂,桃脯滚落满地。
他佯装俯身拾捡,染血的帛片已滑入靴筒。
“姐姐可知栽牡丹要用何土“他顺势握住春娥冰凉的手,“我家乡用狼毒根泡过的腐土”
话音未落,永巷尽头传来铁甲碰撞声,郎官侍卫的玄色皮弁在暮色中若隐若现。
春娥猛地抽回手,漆盒里的铁锄模型撞上宫墙,锄刃崩出个缺口。
那断口处的青灰光泽,分明是掺了铅的淮南铁。
安国少季的瞳孔骤然收缩,他想起三日前武库令卫广验看的那批“农具“,弩机望山的包浆与这缺口如出一辙。
“申时三刻要落钥了!“老宦嘶哑的嗓音惊破死寂。
安国少季将最后颗桃脯塞进春娥唇间,鹿皮囊里暗藏的黍饼已换成带血的帛片。
他贴着墙根疾行时,永巷积水的青砖映出扭曲的人影。
两个窦氏家奴正尾随而来,革靴上沾着霸陵特有的红黏土。
更鼓在宫墙外回荡,安国少季的鹿皮靴蹚过沧池暗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