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普时期也不便宜,魏文帝还将其作为贵重物品赏赐给「大魏吴王世子」。
大梁朝比两汉魏晋便宜了不少,但一匹以万钱为单位仍然谈不上是什么大众商品。
如果一拥而上扩产能,价会慢慢回落,搞不好还要崩,但前期入场的家族还是能够赚不少的,动作慢的可能就没什么赚头了,回本年限会比较长,只能靠走量来慢慢收回成本。
这其实就是邵勋的目的。
本来就是大众消费品,不该成为公侯才能享用的奢侈品。
飞入寻常百姓家,比传统的绵衣御寒效果还好,何乐而不为呢?
当然,这种草原提供原材料,中原加工销售的模式也不是没有副作用。
最主要的是你以后很可能想不买草原羊毛都不行。
草原酋长:「什么?你不买羊毛了?我跟你拼了,开战!」
听起来像是玩笑,但历史上并非没有类似案例。
邵勋就记得中唐时为了平定藩镇叛乱,唐廷向回买马,数量很大,要得很急,给的价格也很不错,一匹马的价格在绢二十至四十匹之间浮动,平均超过三十匹绢。
因为战争频繁,马匹又是消耗品,需求很大,回鹃人便在好马中夹杂瘦马,
病马,唐廷也忍了,高峰时一年花四百万匹绢买马。
但战争告一段落后,不需要那么多马了,这项交易成了一个负担,由之前的互惠互利变成了回鹃单方面获利。而且他们所售马匹中瘦马、病马的比例越来越高,且价钱还不能降,让唐廷十分苦恼,
而因为藩镇随时可能再度举起反旗,加上担心不买马后逼反回鹃,于是这项交易又持续了不少年,直到局势相对稳定后才停止。
邵勋想到后世搞不好有草原胡酋发动「羊毛战争」就忍俊不禁,虽然可能性不大,但谁说得准呢。
但这事还是得推广下去。
连相关产业都没有,技术怎么可能进步呢?
就像之前邵勋问羊贲风很大的时候,风车能够正常运转,其实他想问的是你会不会搞齿轮传动结构?
羊责肯定不会。
但如果风车大行其道,保不齐哪天就有了。
所有的技术进步,一定是和需求、和产业相关的。
只有需求达到一定程度,产业达到一定规模,技术才能稳定地发展、迭代、
改进并传承下去一一传承也非常重要,因为只有使用广泛了,掌握的人多了,才不会因社会动乱而失传,导致后人再重复发明。
说不定哪天就有人搞出齿轮传动了呢?
使用齿轮传动几十年、上百年后,说不定就有人会画渐开线了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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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过三巡之后,场中不少人的情绪已经较为激昂,甚至大着舌头说话。
当然,这不算什么事。此时官员、土人的很多言行,放到明清有一个算一个,全部「君前失仪」,即便他们清醒时的言行也多有「失仪」。
皇权不够大,社会风气中对皇权没有太多敬畏。
也幸好没人醉地跑上来,然后拍着龙椅说「此座可惜了」。
邵勋也不是什么特别严肃古板的人,兴之所至,便下去与众人饮酒,然后盘腿坐在毡毯上,与几个打算南下的土人交谈。
其一便是沛郡刘耽之子刘。
刘的两个妹妹都在齐王府,一为妃,一为夫人,他算是金刀的舅哥。
此刻正在侃侃而谈:「我闻陛下清谈盛举,本以为是美事,便从沛郡赶来,
然大失所望,谈来谈去都是俗务,未见陛下清谈本领。」
邵勋不以为意,笑道:「以你观之,朕清谈本领如何?」
「稍胜晋惠帝之流。」刘转了转尾,说道。
邵勋大笑,又问道:「我闻胜于清谈者多无鸿篇巨著,往往一语惊人,互相吹捧,便得名誉。真长以为如此出名者有真才实学否?」
「虽无鸿篇巨著,然见识广博,其才亦不差。」刘说道。
「真长手中所摇者乃犀柄摩尾,然可知犀角产于何处?」邵勋问道。
刘哑然。
「君需一睹犀牛,方能见闻广博。」邵勋说道。
刘再也不转尾了,酒意也有些退去。
邵勋突然笑了,拍了拍刘,道:「适才相戏耳。」
刘松了一口气。
「若无朕,卿辈哪得坐谈?犀柄尾亦转不得。」说到这里,邵勋话锋一转,道:「犀角终究无甚用处,然与犀角相伴者,颇多利国利民之物,其一曰「糖」。」
「真长若能南下建庄园种扶南甘蔗,榨出糖再运回北地,让更多人吃上糖,
千家万户称颂,岂不美哉?」
「你等亦是,或可结伴南下。若有产出,朕便是为你等单独开一个糖市,劝全天下人来买,又有何不可?」
说完,目光灼灼地看向几人。
「陛下所言甚是,是要南下看看。」
「为万民谋福祉,理所应当。」
「仆遵命。」
「不消陛下提醒,仆也要南下种甘蔗。」
几人纷纷说道。
邵勋面露笑容,朝他们敬了一杯酒,转身离去。
「你吓唬他们干嘛?」羊献容捂嘴笑道。
「不端他们一脚,他们愿意花大价钱去交州吗?」邵勋说道。
「扬州、江州都有犀牛,无需去交州。」山宜男轻声道。
「就你聪明。」邵勋瞪了她一眼。
说完,又解释了一句:「近日南下者愈多,连年都不及过了,朕担心他们去江南后只抢占稻田,其他都看不上,故出言相逼。再者,有些世家子浑浑噩噩,
终日逞嘴上功夫,虚度光阴,朕想将他们引上正途。羊贲便是一例,刘真长若改不了臭毛病,我看他这辈子也完了。」
「刘真长还是齐王妻族,你也够狠心的。」羊献容又道。
「那又如何?」邵勋说道:「世家子生在福中不知福。朕就希望他们要么治产业,要么研习经典,要么做机巧之物,以后会时不时提醒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