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城的屁股早已熄灯,夜幕像融化的柏油般裹住整座下城。
破旧的小区里连路灯都没几盏,只有几户人家窗户里透出的零星灯光,在黑暗中划出几道模糊的光痕。
冯雨槐小跑着追上父亲,小白鞋在水泥地上敲出一串急促的脆响。
她踮起脚尖,贴心地为父亲披上制服大衣。
她仰起脸,淡淡的微光洒在漆黑的眼瞳上:
“爸爸,是出什么事了吗?你看起来很慌张。”
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。
冯矩的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,他抬手揉了揉女儿的发顶,硬挤出一个笑容:
“不是慌张,是惊喜爸爸有个同事,本以为他死在下水道了,没想到他竟然活着回来了。”
他特意加强语气解释道:
“本以为死掉的人,结果失而复得,那种惊喜实在是.”
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,在父女脚边打着旋。
冯雨槐乖巧地点头,发丝被风吹得轻轻飘动:“失而复得,确实很让人惊喜呢。”
她的嘴角翘起甜美的弧度,眼底却结着冰。
小区里寂静无人,冯矩回来的晚,车停的位置也很偏。
“行了,雨槐,你回去吧。”冯矩对乖女说道。
冯雨槐却挽住父亲的手臂,撒娇似的晃了晃:
“不要,我就是想跟爸爸你多待一会儿嘛。”
冯雨槐这话是发自真心的,她很珍惜今晚和父亲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。
如果有可能,她多希望这条通往车前的路,能像童话里的魔法小道一样无限延伸,能就这样一直并肩走下去,走到时间的尽头。
冯矩的表情软化下来,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,夜风虽冷,但他心里暖洋洋的。
可惜,夜风催促的脚步还是走到了车边。
两人并肩走着,冯雨槐的小白鞋发出轻微的啪嗒声,而冯矩的机械手臂则规律地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。
蓝白车果然停的很偏,车身上落满灰尘,像一口等待着主人的金属棺材。
冯矩拉开车门,转身看向女儿。
“爸爸忙完就回来。”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,“在家等爸爸。”
冯雨槐乖巧地点头,双手交迭放在身前,像个精致的洋娃娃。
夜风吹动她的裙摆,在脚边绽开一朵白色的花。
冯矩笑了笑,正要俯身钻进驾驶座,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住。
少女纤细的手臂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,力道大得惊人。
她将脸贴在父亲的后背上,深深吸气,仿佛要把这个温度刻进记忆里。
“爸爸,我爱你。”
她的声音甜得发腻,带着某种病态的眷恋,
“我会永远是你最骄傲的女儿。”
冯矩的身体僵住了。
上一次女儿这样抱他,还是她够不到橱柜上的糖果盒的时候。
回忆刚要涌上心头,一阵刺骨的冰凉突然贯穿胸膛。
他缓缓低头——
一只由血色丝线缠绕而成的手掌,正从他的胸口缓缓伸出。
那些丝线如同活物般蠕动,在穿透处带出细小的血珠。